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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烏夜啼(三)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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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還是喜歡在自己賞給她這處地方,簡簡單單地和她處著。今日因張孝儒奏請赦賀臨回京的事,動了氣,一時之間,莫名其妙地竟拿規矩來壓她。

然而,話既然都說出來了,本該君無戲言,在養心殿裏等著她被擡過來,但又沒忍住,來了她的翊坤宮。實在話,皇帝竟也有些糊塗,想不通自己只是在為十一吃心,還是真想拿她王疏月的出氣。

“主子。”

正站著沒動,忽又聽王疏月喚自己。皇帝便順勢解下身上披著披風扔到她腳邊,坐到她身旁。

“起來,把衣裳穿上。”

王疏月躺著沒挪動。只是靜靜地望著皇帝的面容。

他一看就是從議所處直接過來的,袖口上還染著淡淡的朱砂氣味。

“朕是不是使不動你?起來,朕要喝茶。”

“那您去前面坐坐,奴才起來。”

皇帝站起身,“朕有什麽不能看的,糊塗!”

換成平日,她也會話趕話的頂上去,但今日被他這樣一說,她竟又不肯出聲了。

身子倒是動了動,試探著半坐起來,手忙腳亂地就去抓皇帝丟在自己腳邊的那件披風來遮擋。縮到角落裏,把頭也埋了進去。

皇帝從新坐下來,兩個人一齊沈默。

半晌,皇帝才開口道:“算了,朕自己倒茶。”

說著起身走到茶案上,將茶爐上的水壺提起,自己倒了一杯寡素的水,回身坐進對面的圈椅裏。

氣氛有些微妙。

自從看了張孝儒和恭親王的折子,皇帝還是第一次見王疏月。來的路上他也在勸自己,王疏月和賀臨的事已經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了,如今就算外人在提起,也和王疏月沒有關系,他本沒什麽可惱的。

“王疏月,你究竟穿不穿衣服。你要不穿,朕就讓人擡你去養心殿。”

話聲剛落,卻聽她道:“主子本就做的是這個打算,又過來一趟做什麽。”

皇帝一窒。

“你什麽意思,朕讓你去養心殿侍寢,錯不了不成!”

“不是,我只怪我自己,仗著您的恩寵,越發輕狂地連本分都樂意守了。”

說著,她所幸將整個身子從新縮入棉被之中。

別的聲音都聽不見了,只有窗外的落雨聲,漸漸在耳中明晰起來。

她縮在被褥中,靠著那一層棉花,在他面前可憐地裹著最後一層體面。

他們不對等,她擁有的太少,而他又權勢滔天,稍不留神,就會把她身上零星半點東西全部褫奪掉。

這本不是他的本意。

想著,皇帝揉了揉額頭,手一放在膝蓋上,就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頭。

他長吐出一口氣。終於把心頭亂七八糟的氣焰稍稍壓下來,胡亂抓過金翹疊放在榻邊的中衣走過去,別過頭伸手遞給她。

“起來,把衣裳穿上,朕今日對你沒興趣。你今兒也不用睡了,給朕上夜!”

她還是沒有動,皇帝沒來耐性,索性一把將她罩在臉上的被子掀開來。

然而,被子一掀起來,他卻看到了一雙紅腫的眼睛。

他又把王疏月弄哭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張得通與何慶到是聽到了裏面的聲音,卻都不敢出聲進去。沒有人調停,她又只是流淚沒有哭聲。一下子,皇帝心裏亂了,抓著她的中衣,在她面前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

“王疏月……”

“是奴才不好……”

“不是,朕……”

他真恨不得敲自己的腦袋,怎麽就把話在她面前說得這麽難聽,什麽上夜的話又說出來了。

索性不開口了。

抖開捏在手中的中衣,抓住王疏月的胳膊,一把將她從被子裏抓了起來。然後揪著她的手就往袖子裏胡亂套。

“主子。”

“閉嘴。”

“那個……錯了。”

“知道錯了就安生點。”

“不是,是袖子錯了……您要給我穿衣服,好歹把眼睛睜開啊,我的手要被您揉斷了。”

皇帝本是怕她別扭,才把眼睛閉上去給她穿衣服,這會兒聽她疼得吸氣兒了,忙把眼睛睜開,只見王疏月被他剛才那一陣胡搞纏得不成個樣子,眼角還有眼淚,眼底卻有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。

“自己穿!”

他猛地丟開手,起身走到窗邊去了。

王疏月垂下頭,看著自個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,想著他那毫無章法的手段,竟不知不覺地把自己心裏哽著的那一塊地方疏通了一點。

她明白,皇帝從來都是一個行動強於言語的人。

他無非是想把今日用皇權逼她褪去的這一身衣服,親手替她穿回去。

誠然,男人脫下女人衣服很簡單,但是要手腳尊重地替女人穿上衣裳……

不說皇帝了,話本裏的溫情郎君也沒有一個能做到。

王疏月覺得自己之前心頭的不自在,多是在為難自己。

皇帝那樣一個人,別人不知道,自己還不了解嗎?

想著,揉了一把眼淚。起身穿好衣服。

再看向站在窗前背脊僵硬的皇帝,他雖站地筆直,一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的模樣,手卻不自覺地摳著墻上一塊無名之地。灰白色的墻灰從他指間落下來。

王疏月望著地上鋪出的那一塊灰白,適才心中被他傷過的地方,也跟著地漸漸平覆了疼痛。

她輕咳了一聲,柔聲道:“主子,是我不好,我不該就這麽哭了。”

“你除了哭,還會做什麽。”

“是,什麽都不會做,就光會惹您生氣。”

她說著就要下榻,卻聽皇帝轉身道:“幹什麽?鞋子穿上。”

她被他一懟,又只得坐回去穿鞋。這會兒她已經穿好了中衣,瘦削的肩膀被衣料勒出風流的輪廓。她彎腰低著頭,那白若凝霜雪的脖子,又露進皇帝眼中。

“惹朕生氣的人不是你,朕……今兒情緒不好,拿你出的氣。”

王疏月穿好鞋子,走到他面前屈膝跪下。

“是我的錯,那本是您的恩典,也是我的本分,我不該矯情。”

皇帝低頭看著她。明明是自己為難她,反倒是她來請罪。

但他畢竟受用,情緒也跟著好起來。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拽起來。

“別請罪,以後這種事沒了,你不習慣,朕也不習慣。”

說著,他朝外面道:“敬事房的人呢?”

張得通忙應道:“萬歲爺,都在前殿候著呢。”

“候著做什麽?等著領賞嗎?”

張得通聽出皇帝話裏的氣,忙回道:“奴才這就傳話出去,讓他們回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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